明月夜，夜满霜，五千年光华流淌，谁又记得谁的模样

一）

从前課本上認識的，是一位忠臣。

生食毡毛渴饮冰雪，一个佝偻的背影，持着已经秃掉的旌节——

都说塞外风寒，是夷蛮

那塞外的寒月，应当也格外大而圆的照过许多离合，和离合也惊不到的使者

谁曾被属下拖累，谁曾被故人游说，

谁曾大难不死，只为汉家天子，持十九载符节……

或许也是中秋佳节，汉人长长久久，用于团圆守候的温柔

胡笳声里，秋风凛冽，夜色一定很美

万千的星辰，一轮明月辉

天高地远，苍茫茫是他一个人

一个人在没有边际的孤寂里行走并停留，和羊群一起等圆月成钩的时候

这样的春秋，他数了整整十九

二）

却当真未曾想过，他也曾是少年。

少年骑马倚斜桥 满楼红袖招，父荫下恣意风发 年少成名早

当时只怕，少年耽乐不捨昏昼，此生不过长安街头一寻常老朽

后来得意登城楼，侍天子左右，郎中应是俊品风流

于是天子挥袍袖，他持节出走，别高堂，辞亲友，繁华应是金陵好酒

天汉元年三月……然后是他没能回到京城过的第一个中秋

那年中秋月下的他，应当还是自由的吧

刚刚完成使命，刚刚准备回京，上可报朝堂君王，下不负高堂明镜

人生的阅历被丰富了许多，应当也专程记下了好多沿途的风景人文和传说

来年再到团圆时节，或其它某个和乐融融的夜，一一讲与家中妻子，开怀笑说，一路见闻和这年中秋的思念

千里共婵娟。

只是不过须臾之间，婵娟也被霜雪覆就，西风塞外边秋

从此，是风华早休，壮士白头，中秋成了他的不忍回首

三）

「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

他哭的什么呀，撕心裂肺，垂足顿首

是母丧兄亡，子散妻离，是君王已逝，伯樂难求，还是病老归来，须发染霜却不识桥边新柳

十九个年头之后

长安街上，又有诸多少年郎，仗剑赌酒，处处欢游

京中老朽，儿孙绕堂，皓月仲秋，说当年曾有单于来朝曾有使节出走，曾有千千万万事发生在君王左右市井巷陌街头

君王左右，市井巷陌街头……庙堂和江湖，谁不爱功名利禄，谁不知良禽可择木

独他，事君如事父，高官不就他千金不曾受，

只是忠臣傲骨，青史筆下留

四）

於是多年之後，同樣是少年人，或于中秋朗朗月下，也会议起苏武留胡

明月夜，夜满霜，五千年光华流淌，十九载春秋其实也不过须臾转瞬

而这个转瞬却在神州传唱了千年，

为落下的五色旃毛，为风头如刀，为不愧于汉家天子，为忠义二字，

为使者和使命的成就。

月华高照里，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位后来已经佝偻了身影的关内侯

后来人确实记得他的模样，记得子卿曾为塞上囚，曾为单于困左右

也记得，他功义垂千秋，和明月一起，曾把传承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