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许云开聼他这般威胁，并未有惧色。他看向韩琼，说道，“若换做是韩兄，突然有人无故袭来，你当如何处之？若是有人贸然擒你亲妹，你将如何对待？”
他道，“方才如此行事，在下问心无愧。若韩兄不愿善罢甘休，也不过是我命定要有此劫。”
韩琼冷哼一声，说，“多说无益，出剑吧。”
许云开道，“那在下只有奉陪。”
说话之际，许云开手持长剑，摆出戒备的架势，双眼专注地盯著韩琼的举动。
而此时，韩琼终于将那武器拔出，展现于许、谢两人眼前。
这是一把刀，一把特殊的刀。
许云开认得这刀。
这刀形似少林长刀，而长短又似唐刀。由玄铁制造而成，刀身略显厚重，而刃却异常的锋利。
这是一把绣春刀。只是质地比一般的绣春刀更罕见。
在刀身之上，亦刻有当今的年号，“大明宣德”。
韩琼说，“没想到缉拿你三人，还要遇到这些波折。”
许云开汗颜道，“......韩兄竟是锦衣卫的皇城高手。”原来这两兄妹之前用白布包裹武器，只是为了隐藏身份。
此时，一旁的谢青远说道，“不仅是高手。你却以为，能找我三人的会是寻常人吗？”
他道，“他能擒拿外戚家眷和皇商，是一名正二品指挥使。方才他妹妹对我谈了此事。你若冲撞了他，便是冲撞了朝廷命官，是要下狱的。”
许云开汗颜道，“若是如此，不妨早说，现已成了不打不相识的局面。”
谢青远笑道，“谁能知道云开竟然逃得如此快。凴谢某和韩姑娘的脚程哪能追的上。”
韩琼说，“现在说这话是有些晚。”他忽然擕刀削砍而来，这招似烈风呼啸，直奔许云开而来。而许云开不敢怠慢，情急之下，双手持剑全力迎上，硬要接下此招。
然而，在剑接触到刀刃的那一霎那，许云开就后悔接这一招了。韩琼的招式似乎还未完全发力，已经能震得他双手发麻，两臂像是被沉重铁棒砸上一般，瞬间传来剧痛。
紧咬牙关，许云开方勉强接下这招。若是寻常情况，韩琼这刀已经能将一把兵器齐齐斩断。想到这，许云开手心已经汗流如注。
两人僵持之际，谢青远在旁边观战，此时对许云开说道，“你太高估自己了，连这一招也敢接。”
他叹，“再来几次这般锋芒毕露，木秀于林，早晚要被林风摧之。”
许云开勉强笑了一声，说，“头脑发热，已不太清醒了。”
这次却是谢青远说对了。许云开接这招，目的确实是想看看韩琼的武艺到什么程度，只是他没想到，差距原来这么大。
他挡住这刀后，韩琼将刀锋一错，又出第二招劈斩而来。许云开勉强躲开，手中的剑却因为与韩琼的玄铁刀刃错峰而过，被扫开出五尺开外。
韩琼说，“这把剑替你挡了一命。”
许云开看向那把剑，感叹道，“韩兄强于我数倍，云开果然不是对手。”
谢青远在旁边也说道，“现在莫误了指挥使缉拿的正事。我等都随你去便是。”
而韩琼却先走到许云开的那把剑旁，将其拾起，借著月光仔细端详，道，“剑身丝毫无损。仍然是把好剑。”
许云开说，“这剑名为长空，是由师兄转交予我的。”
韩琼继续端详这剑，也不说话。似乎在研究这把剑，为何能够抵挡住自己刚才的一招。
良久，他说道，“这剑是不错的剑，但其本身并没有特别出奇之处。”
韩琼看向许云开，说道，“看来是你用内功护住了剑身。”
许云开道，“这剑已经伴随我数年，若不爱惜，如何能撑到今天。”
韩琼看了看他，哼笑道，“说出的话，也是和你师兄孟蜀天如出一辙。”
许云开有些诧异。原来韩琼与孟蜀天此前已有相识。
此时，韩琼却也不再为难许云开。收缴了那长空剑之后，韩琼将许云开制住，点了气力穴道，又捆了几圈绳索。几人就在原地等候韩霜碧回来。
谢青远对内力被封的许云开说，“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许云开调侃说，“若能有你这般‘神机妙算’，我今晚应当在家坐等人上门来请。”
谢青远摇头说道，“我只是照常在家处理事务，并没料到朝廷锦衣卫会找我。”
他感叹道，“这几天，谢某遇到的不速之客数量，比以前多少年遇到的都多。”
许云开笑道，“总是会有天有不测风云的时候。怨不得旁人。”
谢青远说，“平生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以身涉险。如今怕不是到了物极必反的时候。”
许云开看上去表情很坦然，他说，“只是跟他们走一趟。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反正你我都不是应该被抓的人，早晚要被放的。”
谢青远笑道，“依我看，你二人简直是自讨苦吃的典型。”
许云开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提心吊胆和一路奔波，深觉不值，索性沉默不语。
两人继续被捆著，等候韩琼的妹妹韩霜碧带马东裕回来。
不久后，韩霜碧用她的那把绣春刀，架著马东裕而来。马东裕一见旁边坐著的两人，心中十分酸楚。
“你来啦，”谢青远笑道，“这下不用再等了。”
“你们两个倒是悠闲......”马东裕被绣春刀架著脖颈，狼狈地说道。
“以逸待劳是最好的选择，”谢青远说，“韩小姐要对付你我二人，可以说是一刀一个，所以我很配合。”
韩霜碧笑了，“看来你们三人里，谢公子是最识相的。”
谢青远说道，“韩小姐过奖。”
马东裕此时身心俱疲，不再说话。许云开也是神情复杂。最后只有韩霜碧和她兄长交代了几句，当下要找的人也齐了，韩琼他们就带著受制的三人向山林中走去。
此时夜已经更深了，满山遍野的草木落在层曡的阴影中，在夜色下显得更加幽邃，几人在山林间穿行，周围时有萧索的风声，偶尔传出几声野兽的啼叫。
韩霜碧也不多言，点著一把油灯在前领路，周围的景色在夜晚中显得苍茫，月光也藏在薄云中，有些暗淡了。
又走了一会，几人到了山脚之下，附近杂草树藤繁茂，再往近处走去，才可见到藤曼中藏著一个洞穴。
“到了，”韩霜碧说道。她拉开几条垂下的树藤，和她的兄长韩琼把另外三人都带了进去。
走进山洞后，韩霜碧点亮了提前挂在洞穴墙壁上的几个火把。这时可以看到，此处地上时而能见到一些新的草席，还有包裹被摆放在洞穴旁边，应是人留下的。
许云开见了这些包裹，便知道，锦衣卫应该是有一队人马在此逗留，不止他二人在此做事。
这山洞原先可能是有人住过，摆有一些老旧的石桌石凳，但是在很长时间里，已经沦为野兽栖息的洞穴。而最近又被这些锦衣卫们清理并再利用。
韩琼说道，“离这不远处还有一个洞穴，马家的下人都在那处，这处特地用来留给你们。”
许云开问，“你们是怎么把马府的人都带过来，却让路人不知他们去向的？”
韩琼想了想，说，“是其他侍卫派出一人，将他们驱赶离开那处，再找僻静地方抓捕的。除此之外，他们还会通知周围所有的人，告诫他们不要乱说。”
许云开心中感叹道，原来这般神秘失踪，背后却是借助了官府的力量，不然怎么压下的如此彻底。
他将长空剑留在一处闲置，又带著几人再向洞穴里走去，最终到了一个比较空闲的角落，此处有几个石凳，让人可以落座。
坐定之后，许云开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要让我们三人这么匆忙的过来？”
韩琼说，“我要问你们关于红门的事情。”
他此时用眼光扫过面前三人的脸，似乎在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神态。
许云开说，“我们可能没有什么能帮助的。”
韩琼说道，“朝廷下达急令，让我等彻查红门中人。”他说，“所以我需对你们进行审讯。”
谢青远忍不住笑道，“若我三人真成了有嫌疑的人，那看来这应天府全城的富家子，都要被韩先生提拿一遍了。”
此时，韩霜碧站在旁边，没有作声。方才她借机将斗笠与披风收好放在了旁边的一个包裹之中，这时可以看到，她生得一副玲珑模样，眉目灵秀，眸若藏星，身著一件鹅黄轻衣、兰花刺绣衬裙，足踏一双精致皂靴，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佳人。不过，在此时，韩霜碧已经一改之前有些活泼的灵动表情，俏脸明显严肃了很多。
许云开问道，“什么是红门，迄今我仍然一头雾水。”
听闻此言，韩霜碧开口说道，“红门之中的人，无一不是作奸犯科的枉法之人，越往高层去，越是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非常会伪装，平日里将谎言作为其维持生存的关键。”
她道，“有下级的成员，公开行恶，危害安居乐业的百姓，而更高级别的成员，都习惯在暗中从事险恶之事，煽动暴行、诡诈与混乱，已成为当今最大的威胁。”
韩霜碧说，“我们专门来此城，是为了针对当地的红门成员实施逮捕问罪。”
马东裕听了之后，说道，“可是这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呀？”
韩霜碧摇头说道，“查你们自然是有原因的。既然已经提你们而来，就不能单凭你们一句话就放人。”
她又看向几人，说道，“我和兄长平时能从人的神情中看出你们是否撒谎，若你们真是无辜，那就先认真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随后，韩霜碧看向韩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韩霜碧先走到许云开面前，将手搭在他的颈动脉上，看著他问道，“回答我，你是红门中人吗？”
许云开开口说，“我不是。”
她再走到马东裕面前，将手搭在颈动脉上，问道，“你是红门中人吗？”
马东裕说，“不是。”
韩霜碧接著去找谢青远问了同一个问题。谢青远给出了和前两人同样的答案。
此时，韩琼一直打量著三人的反应，并未言语。
第一轮问题问完，韩霜碧向他的兄长点了点头，又说道，“再问第二个问题。”
她走到许云开面前，重新将手搭上颈动脉，问道，“你认识红门中的人吗？”
许云开答道，“不认识。”
她又准备以相同的方式询问马东裕。
而在这时，马东裕突然觉得右脚踝附近有些发痒，低头看去，却看见地上不知从哪爬来一只紫色的蝎子贴着他，正准备夹他的脚踝。他吓得惊呼一声，又开始挣扎，惹得几人都向他看来。
马东裕身体向左偏去，右脚奋力想要甩开那蝎子。他只这么一动，落坐的石凳却突然向左边栽倒了，也把马东裕摔了出去。
顷刻之间，这山洞里突然出现地陷，伴随著巨响，许云开等人所在的那块空地整个垮塌了下去。随著掉落的沙土，许云开感到自己摔在了地下很深的地方。
说来古怪，在顶上的洞穴跌落之后，这地下更深之处的墙壁上却也有灯盏，此时齐齐亮起幽幽的火焰，足以在暗中照明。
许云开从高处跌落，他向洞穴顶部看去，发现来处只剩一片深邃的漆黑，已经望不到原先的洞穴了。随后，他在周围看到谢青远也摔在不远处，便坐起身来，询问道，“谢青远，你清醒著吗？”
谢青远聼有人叫他，说道，“清醒的。”
许云开说，“行，一会再去看看那几人去哪了。”
他说话时，谢青远却见他身上捆的严实的绳索，却在此时松开了。
谢青远惊奇问，“你绳索怎么脱开的？”
许云开扑打著身上的尘土，回应道，“我左手袖口里还藏了一把匕首‘紫雨’，刚才是用它把绳索割断了。”
他把那匕首连鞘给谢青远看了一下，又走过去把他的绳索也砍断了。随后，许云开把“紫雨”送回了原处。
“这匕首和‘长空’是出自于同一块原鉄，多出来的部分做成了‘紫雨’，”许云开说。
“现在知道了，”谢青远说。
此时，许云开又疑惑道，“刚才马东裕和韩霜碧两人反倒离我近些，怎么现在却都不见踪影？”
谢青远也疑惑道，“对，这是怎么回事？”
在扑打了自己身上的尘土后，两人开始四下打量周围环境。
这处地穴在深山之下，墙壁显得十分平整，架构结实，附近还有两条隧道通路。如果沿著面前的隧道往前走，前面不远处会遇到一扇木门。
而此时，有一人从旁边的一条隧道中走了出来，两人定睛一看，来人是韩琼。
“怎会如此蹊跷，”韩琼说。
他扫视著两人，似在怀疑是他们动了手脚。
谢青远无奈地说，“现在咱们已经落难，不应互相猜忌。”他说，“应赶快去找失踪的那两人。”
三人都赞成应该立即寻找失踪者，于是，他们开始到附近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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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遗世风流
